余诌宋菀

「你所及之处便是故乡」

*是童岳!字数1w2k+

*如果鬼童丸的狩猎时间提早了不止一点……

*手起刀落改剧情,私设如山,bug和ooc可能

*有缘结神助攻!两边有师徒亲情向【不知道会不会触雷总之打个预警】

*如果以上都ok那么→






0.

鬼童丸,鬼狱修罗,幼时被京都阴阳师贺茂忠行收养为徒,最后因为杀性太重才被放逐到修罗鬼道。作为一个一直伪装在人群中的恶鬼,鬼童丸一直是嗜杀癫狂但彬彬有礼的。


没了老师的约束在修罗鬼道待了几年的鬼童丸倒也逍遥自在。只不过今天的他却没了杀戮的打算,他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要去劫船。


那在黑月之夜启航的,不详的鬼船。


他的下一个狩猎对象……正是这船队的首领,是海国的领主,是铃鹿山鬼神。


鬼童丸悠闲地晃着锁链穿行在海岸线上,有浪花漫过木屐亲吻着他的脚趾。他哼起一支不知名的童谣,轻声呼唤出那个名字:“……大岳丸。”


他轻轻一勾嘴角,猛然收紧了锁链。骸之锁像蛇一般地攀附上他的小臂,在最显眼的一节闪烁出那个名字。


大岳丸。


“鬼王狩猎,就从你开始吧。”


1.

大岳丸站在鬼船的船头,看着一路的风雨雷电,明明心中有着确切的航向和目标,但未来却仿佛藏在了满天的乌云里,看不太真切。


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以为是久次良没有过于在意。直到那脚步声越发地近了他才觉查出不对劲来——海国里,究竟有谁走路时会有金属拖沓在地上的声音?


大岳丸暗叫不妙,在自责自己的迟钝和疏忽的同时随即拔剑转过身来,怒喝一声:“是谁?!”


身后空无一人。可他分明在什么地方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感觉不可能出错,一定是有人混入了船队在搞鬼。


“出来!”他又喝了一声,把剑放下了,毕竟他不能同看不见的敌人交手,“你现在出来我们还有谈判的机会。”


“我只给你三秒钟时间。”


“三——”


“!!!”


该死!大意了!他感觉到什么东西窜动带起的一阵风,下一秒便被一条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颀长的手指覆在他的眼眶上,扼住了他的咽喉,调笑似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少主,猜猜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你!”大岳丸试图去挣脱束缚,可没想到那锁链像活了似的缠得越发的紧了,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地勒进他的皮肤,胳膊和身上有几处已经受了伤,鲜血与血色的妖纹混杂在一起,一时竟无法分辨。


“那我们就来认识认识?”那锁链忽然就化作了尘埃,大岳丸随即提起剑转过身来向眼前人开了个无尽剑域。那人动作也是迅猛,在大岳丸开剑域之前就消失了,落石尽数砸落在船板上激起了阵阵的尘土。“出来!”大岳丸真的有些怒了。“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鬼童丸看见那尘土扬起大岳丸的白发,比他更为鲜艳的血色双眸映在他的眼里,不禁令他对眼前人的兴趣又浓厚上了几分。不过他依旧没有现形,他现在改主意了,反正他现在在大岳丸的船上,什么时候交手都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暂时还不太想和大岳丸干架。


他静静地等了几分钟,感觉大岳丸差不多消了气才退出了隐匿状态。“早上好,”鬼童丸儒雅客气地走上前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动作都不是他所为,大岳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一团黑雾中现身,“您好,铃鹿山海国的大岳丸少主。我是来自修罗鬼道的修罗鬼之子鬼童丸,听闻你正驾船前往征服京都的道路,特此前来助阵。”


“别假惺惺地给我作态了,刚才拿铁链绑我的是你,现在说来帮我的也是你,我劝你最好给我说真话,鬼童丸。”大岳丸尖刻地指出了鬼童丸的前后矛盾。鬼童丸不由得撇了撇嘴:真是不好糊弄。但他总不能真告诉大岳丸他原先是打算来劫个船顺便摘他头颅的吧?于是他决定先服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若是冒犯到了少主大人那可还真是抱歉啊。”说着他便微微颔首颇有风度地行了个鞠躬礼。


“你——”大岳丸咬牙切齿,但对方都这样道歉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收回剑之后他冷冷地开始打量眼前的妖怪,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鬼童丸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觊觎者,死。入侵者,死。背叛者,死。”


大岳丸一愣。


“若是我没有记错,这便是铃鹿山的规矩吧?而且,少主不是不反感外来者嘛。少主想听听修罗鬼道的故事吗?”


鬼童丸先入为主地下了一步险棋,不过大岳丸好像真的还挺受用的。他的面容缓和了一些,朝鬼童丸走近:“你看样子,对铃鹿山很了解?”


鬼童丸低眉:“不敢当,只是读过些许关于海国的故事罢了。”


——鬼童丸曾千百次读过关于大岳丸的故事。虽然许多其他魑魅魍魉的故事他也读过不少,但确实比不上铃鹿山的传说吸引人。


贺茂忠行的家中有无数藏书,鬼童丸在老师的允许下看了许多。大多数的牛鬼蛇神在书上都有较为详细的记载,只有大岳丸和铃鹿山那一栏画了一个圈,填了个暂无记录。


好奇心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心头。他有意去翻过那些寻宝者的航海日志,绝大多数都在风暴那一栏就翻了车,更别说之后的漩涡和六种海怪了。有幸到达铃鹿山的船队少之又少,而且确实,没有人能够越过大岳丸那一关。


书的最后是白页,似乎是期待有人能真正一窥铃鹿山的秘宝金银,又似乎是在告诫后来人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关于铃鹿山的传说神话倒是比史实记载得多,那些同班的弱肉们偶尔也会讲起来,他们说铃鹿山的秘宝金银漫山遍野,说铃鹿山的少主凶神恶煞,说那八尺琼勾玉在手的大岳丸无人能敌,说去了铃鹿山的船只没有一条能够回来。


闲言碎语落在鬼童丸的耳朵里,像种子一样扎了根,明明没有刻意去听,却都一个字一个字刻在了心里。大岳丸……么。鬼童丸在座位上发着呆,忽然感觉指尖上蘸上了些什么,猛然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手中把玩着的花被自己掐断了茎。


他当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够见到大岳丸——还是抱着猎杀他的目的来的。真是世事难料不是吗?只不过眼前的这位还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番高大威猛,不过是比他自己还矮上几分的少年罢了。要不是他身上不可撼动的大妖气息和八尺琼勾玉——喔当然,还有他亲手做的标记——任谁能想到这竟然就是三大鬼王之一呢。


“你可以先留下来。”似乎是思忖了一会儿,大岳丸得出了这个结论,然后他又想了想补充说到,“无论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我可要警告你,你听说过的关于铃鹿山的传说都是真的。”


鬼童丸看着眼前的少年收起了戾气,竟然看上去有些……可爱?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说:“不,少主。不全是真的。”


“传说里可没说你长得这么可爱。”


“……???”


3.

铃鹿山的故事,他可以讲很久。


也许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吐思乡情的对象,大岳丸常常和鬼童丸讲起在铃鹿山的趣事来。鬼童丸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因为他很礼貌,从不突然打断大岳丸的讲述,还会恰到好处地在他停顿时应上一两声“是吗”“后来呢”。


鬼童丸细细地听着,发现大岳丸也真是够精的,就算是说故事也永远说不到那些他想听的:比如说他是怎么成为铃鹿山少主的,他身边的久次良究竟是怎么臣服于他的,铃鹿山这一次启航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岳丸还是不够信任他,而鬼童丸向来讨厌不被信任的感觉。于是故事在他耳朵里就变了调,毕竟他可没有太大的兴趣探讨没有他的大岳丸的过去。不过大岳丸向来见好就收,不会在他身边待太久,往往是以训练为由就把他抛给了久次良。


如果说大岳丸是不够信任他,那么久次良就是完全不相信他。“你原先是人类?”鬼童丸初见他时便察觉到了。久次良没有回答他,鬼童丸看见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鲸骨。


“我本也是来铃鹿山的侵略者,但是少主无条件地收留了我,告诉我这里就是故乡。”大概是过了很久,久次良这样回答他。


“他信任我。”久次良看着鬼童丸的眼睛,鬼童丸似乎在这句话里听见了几分炫耀和嘲讽,最后只能败下阵来率先别开脸去。


……啧。这不就没意思了吗。


大岳丸在启航时把铃鹿山的山体割裂了一部分在船尾。所以船尾处种着些漂亮的花和树,大岳丸不跟他讲故事的时候鬼童丸都会跑去船尾乱晃。


他抬手摘下果树上的一片叶子,贴在唇边吹起来。那是一支童谣,贺茂忠行在他小时候哄他入睡时经常哼起。


吹完一支曲子他垂下手来,恰好看见海鸣鼓着掌向他走近,他的身后就跟着大岳丸。鬼童丸有些疑惑地偏着头,不知道这是在唱哪出。


“吹的不错,年轻人。介意抽些时间同老夫谈谈吗?”


海巫一脸道貌岸然的样子,鬼童丸只是瞥了一眼他,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他身后的大岳丸身上。大岳丸此时是觉醒装的样子,一双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捏在手上的树叶。


“乐意效劳。”鬼童丸优雅地行了个礼,跟在了海鸣的身后。


大岳丸一直盯着他看,最后似乎还是没忍住,凑到他旁边问了一句:“那个……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能教教我吗?”


没了少主架子的大岳丸不过也还是个孩子。鬼童丸笑道:“若是少主不嫌弃,随时可以来找我学。”


“那说好了。”大岳丸还是一脸十分新奇的样子,“这是哪里专门的音乐吗?修罗鬼道应该没有这些吧?”


鬼童丸笑道:“少主对我说了那么多铃鹿山的故事,似乎还没听过多少关于我的故事吧。我是个半妖,被人收养在京都长大。这个小技能不过是我在京都偶然学会的。”


“是这样啊……”


“说起来,少主你这幅模样……”


“是觉醒装。有的时候我觉得背后骨刺太碍事的时候会换个样子。”


“所以你觉醒后能不能继续一下你以前的穿衣风格……”现在这样我都不能光明正大看你腹肌了。


海鸣突然咳嗽了一声,大岳丸笑着禁了声,冲鬼童丸摆摆手,示意等会儿再聊。鬼童丸被那个明媚的笑容晃了神,暗自喜悦自己和大岳丸的关系还是有所进展的。至于海鸣,鬼童丸没和他说上过几句话。大岳丸告诉他海鸣是他的导师,他很敬重他。导师吗……鬼童丸下意识拽了拽自己脖子上的红绳,一双明灭不定的红瞳盯着海鸣的背影。


他本能地察觉到海鸣有些问题。


3.

海鸣是来试探他的。所有问题鬼童丸都答得滴水不漏,海鸣对他很赏识,也就间接地把鬼童丸划入了海国的阵营,写进了攻打荒川与平安京的计划。大岳丸这几天一直在给鬼童丸补课教他打配合,鬼童丸有些抗拒,往往是忙到深夜才不欢而散。


真是麻烦……早知道当场就干干脆脆和大岳丸打一架了……想到这里鬼童丸就心烦意乱,明明他随时可以离开去找玉藻前和酒吞童子打架,但那样有失礼貌不说——其实他也不那么想离开大岳丸。


大岳丸能被海国拥护,凭借的不仅是他强大的实力,还有他身上那令人难以抗拒的个人魅力。明明怎么看都是个少年,却在成熟与幼稚之间把握地松弛有度,鬼童丸见过他在海国子民面前下令的威严模样,也见过他闪着一双猫似的眼睛追问他怎么用树叶吹曲子。大岳丸还告诉他,在战斗中能把后背完全托付给对方的,就是值得信任的人。


“我总有一天可以学会的。”在不知道多少次失败后,大岳丸叹了口气轻轻地把叶子放到树下:他告诉鬼童丸这叫叶落归根。“接下来是重温作战计划还是训练切磋?你也太瘦弱了,没怎么晒太阳吗?”


“修罗鬼道的上空永远是一轮血月。”鬼童丸脸上的假笑没有变,“作战计划我想我们也已经重温过无数遍了:五芒星阵的布局,第一步是攻下荒川,你的挚友所在的海域。”


“别提醒我。”大岳丸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我又不是真的想进攻荒川和平安京。只是为了铃鹿山,我别无选择……”


“不,你有。”


大岳丸有些无奈而不解地抬眸看着鬼童丸。


鬼童丸眼皮一跳。本来他也没想在这个时候就抖出来,毕竟他和大岳丸还没好到那种程度不是吗?要是被扣上个挑拨离间的帽子……但,他应该知道这些不是吗?暂时被接纳的鬼童丸现在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个大概。记忆力高超的修罗鬼可没从忘记以前在学堂里的功课,轻而易举地觉察到了海国计划里的种种疑点。


但不管怎么说,鬼童丸还是好像是被自己的心声噎到了,没头没脑地就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铃鹿山是被京都那些居心不良的侵略者污染的,既然那些他们有能耐把铃鹿山污染,肯定也有解决的方式。少主若真想保住铃鹿山,应该派人与他们谈判。铃鹿山的金银财宝足够让那些弱肉们俯首称臣的了。”讲到这里鬼童丸冷哼一声,“不过,我是支持你去占领平安京的。那群阴阳师没一个好东西。”


“我没有打算去占领平安京。”大岳丸固执地纠正他,“我只是需要借用平安京的力量去净化铃鹿山,仅此而已,只要事成我就离开。”


鬼童丸又笑了:“借用?把对方揍到没办法说'不'的那种吗?看不出来啊少主大人,你和我还挺相似。”


大岳丸的表情有些垮,鬼童丸兀自说下去:“你有想过这次净化的代价吗?的确,你是铃鹿山鬼神。但京都可是有着另外两大鬼王据守还有许多阴阳师、神器、魑魅魍魉。要我说,海国在平安京面前,未必有那么多的胜算。作为铃鹿山的少主,你最该保全的不是领土,而是你手下的子民们。”


大岳丸若有所思地低着头。鬼童丸继续煽风点火。


“也许强大如你不会受伤也不会输,但毕竟你无法顾及所有人。若京都一战令你失去了所有的子民,那空有一个铃鹿山又如何。铃鹿山不是一个地方,它是海国子民本身。”


大岳丸思考了一会儿,紧握的拳头也松懈下来,鬼童丸看见他有些动摇了:“但是,老师他说……”他还在犹豫。


“我们都是被老师耽误了的妖啊,大岳丸。”鬼童丸的手抚上自己脖颈上的红线,没再说话。


鬼童丸已经在大岳丸的心里埋下了猜忌的种子,毕竟恶鬼最擅长的除了杀戮就是蛊惑人心了不是吗?他确信大岳丸已经听进去了,若是事实确实如他所说,那种子终有一天会张牙舞爪地破土而出。


“那就同问说说你在京都的故事吧。你的老师又是怎样一个人?”


“他曾是待我最亲的人,”鬼童丸摩挲着手中的红绳,语气平淡如水,“他就是收养我的那个阴阳师,你或许知道他,贺茂氏阴阳师贺茂忠行。我们两个没什么不同,大岳丸。从小在导师的身边长大,把导师视为自己最亲的人,我脖子上的这根红线是他亲手绑的。只不过最后我也没能成为他期许的样子,他也从来没信任过我,最终我还是活成了我应该的样子。这样讲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


“……”


“不,少主啊,我可没有在奉承你。”鬼童丸忽地向大岳丸靠近,拨开了他额前的一簇碎发,“只是有时候罢了,被人信任着,憧憬着的感觉应该不错吧?但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自由一些,你说呢?”


“我说过了,我别无选择。你的老师给了你自由,而我的老师给我了我现在的地位。”大岳丸叹了口气,“我从来都别无选择,鬼童丸。这份责任是与生俱来的。我也羡慕你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就跟着我走吧。这句话鬼使神差似的出现在鬼童丸的脑子里。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但是他并没有。他感觉到自己清醒得很,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低下头吻了他。大岳丸把他推开,朝他摇头。“还不是时候。”他的脸有些泛红,微微颤抖的睫毛像是苏醒的花蕾。


鬼童丸可顾不得他反对,他一只手扣在大岳丸的腰上,另一只手按着对方的后颈,重重地吻了上去。鬼童丸的动作生涩而粗鲁,而大岳丸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最终这个吻因为大岳丸尖利的牙齿划破了鬼童丸的唇而遗憾告终。在尝到鲜血的铁锈味时大岳丸猛然把鬼童丸推开,鬼童丸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推得连退两步。


“够,够了——”鬼童丸的嘴角还挂着血痕,大岳丸不知道现在两者间是他的面颊还是那血色更红,鬼童丸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颇为戏谑地看着他。


“荒川不是唯一的方向,少主。”鬼童丸的声音很轻,但是大岳丸听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是包容的,你大可以在别处找到家的方向。”


他弯腰掬起一捧沙,黄沙顺着海风自他指间落下,迷了人眼。



4.

鬼童丸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因此,他才讨厌那些两面三刀的人类,也讨厌曾经不得不顶着一张微笑假面的自己。他是一个嗜杀的恶鬼,也是一个渴望爱和信任的人——尽管他总是不愿去承认。


他想,他也许是爱上大岳丸了。鬼童丸对自己的感情并不迟钝,在任何意义上的狩猎他都一定要做主动方,在每一个闲暇的夜晚他都会向大岳丸发起邀约,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一定要一起坐在船头欣赏月光。


大岳丸没有给他任何承诺,鬼童丸看出来,大岳丸想赌一把。像大岳丸这么心思缜密的大妖,他总是要固执地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才能心安理得地许下自己给得起的诺言。明明是一个比自己大上百来岁的妖,大岳丸身上却有着他没有的纯真与温暖。也许是因为这么长时间来他从未孤身一人吧。鬼童丸情不自禁地一瞥总是站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的久次良,暗自诽腹今天他的小少主又该闹着不愿意在下属面前挨亲了。


久次良以前是人类。而人类总是对与自己不同的事物抱有敌意。鬼童丸习惯了,也倦了多去解释些什么。不过大岳丸身边有久次良这么忠诚的下属也是件好事,毕竟他一开始确实是抱着取大岳丸头颅的想法来的。好嘛,现在他的目标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要把“头颅”二字去掉便是。


大岳丸最近很忙,鬼童丸看出来他是在纠结。他主卧的墙上订着两张地图,一张是攻打京都的战略示意图,另一张是海图,大岳丸在所有和铃鹿山相似的海岛上画了圈。“我与一些岛上的原住民熟识,”大岳丸用剑柄敲着几个地点告诉鬼童丸,“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些可观的金银财宝,他们会愿意接纳我们的。他们大多很尊敬我,也许会有其他的海妖愿意拥护我,那样我也可以在别处新立一个铃鹿山。”


鬼童丸一直盯着他看:“你还是放不下?”他一语道破大岳丸眼中的复杂,大岳丸叹了口气,反过来问他:“你当初也是不太甘愿被老师放逐到修罗鬼道的吧。”


鬼童丸被他问得不太自在,下意识反驳道:“那不是一回事。”大岳丸笑着给了他一记肘击,他一个隐匿就躲开了。“久次良你怎么看?”大岳丸偏过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下属。久次良低着头说,任凭少主发落。


“鬼童丸,你的话实在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后来有想过和京都谈判。可是我们现在这阵势实在不合适,而且那个下了咒的阴阳师也没了音讯,责任也不好追究。我的确可以以海国少主的名义请求帮助,但是绝对不能以现在这个阵势,我不想以威胁的态度让京都帮忙。


“原来的第一步是荒川,荒川之主和我也算是故交,相信他一定会愿意暂时收留一部分子民。但荒川的妖毕竟和海妖有别,而且海国入侵的风声早已走漏,荒川一定已经开始筹备一场硬仗,所以并不合适先到达荒川。最好的方法是我亲自带上几位亲信暗访京都。若是你说的不错,我们要找的是你的师弟,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所以很简单,我们分两路,鬼船带着子民们去向几个海岛暂住,他们只要带着我的信物就不会被拒绝。之后若是铃鹿山的污染问题无法解决我也可以在几个有威信的岛上立国。毕竟海妖都知道谁才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确实,我舍不得铃鹿山。我会尽全力保住我的故土,但是这并不值得赌上所有海妖的性命,也确实不是我入侵其他土地的理由。鬼童丸,介于你与安倍晴明是旧相识,我代表海国正式邀请你与我同行去向京都发起帮助。若是海国与京都能够结盟,之后定是受益无穷。”


“怎么样?你愿意吗?”


大岳丸有些神色激动地看着鬼童丸,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光。天知道鬼童丸下了多少定力没有凑过去给他一顿亲。


鬼童丸笑着说:“乐意之至,我的少主。”


鬼童丸觉察到大岳丸按压在心底的忧虑,鬼童丸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海鸣那边是一道不得不跨过的坎,鬼童丸太了解这种感觉了。这大概是大岳丸为数不多忤逆自己师长的决定吧。这时候大岳丸已经走过他的身旁在同久次良交代些什么,他看见久次良跪了下来说:“不死,不休。”


令人感人的忠诚。鬼童丸忍不住唏嘘。大岳丸也许真的很会看人。


鬼童丸咂咂嘴,待久次良前脚跟刚离开,他后脚跟就跟了上去把还杵在门口的大岳丸从背后圈在了怀里,他柔软的头发蹭在大岳丸的颈窝里,满意地感受着怀里的人痒得缩了缩脖子。


“老师那边,我会亲自去劝他的。你说的对,我只能成为我应该成为的人。我不会成就铃鹿山新的传说”大岳丸的语气淡淡的,略带些自嘲的意味。他没有动,任由抱着他的手臂一再收紧。


鬼童丸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做。他想了想,松开拥抱转过身来站在大岳丸面前,双臂依然换在大岳丸腰上,低低地问了一声:“……我可以吗?”


他听到轻轻的气音,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最终也只能用力地抱着他,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吻。


就算是温柔强大的铃鹿山鬼神,其实也是会有纠结和难过的时候啊。


5.

蟹姬是个烦人的小姑娘,她烦就烦在天天仗着自己是小姑娘扒拉着大岳丸不撒手。每次跟在大岳丸旁边的时候还要转过头来朝他吐舌做鬼脸,搞得好像这是在她家鬼船上他鬼童丸就没脾气一样。


小姑娘其实人不错,而且吃东西还讲究。在看出来他喜欢花之后隔三差五来给他泡花茶喝。


这些天鬼童丸没怎么见到大岳丸,倒是小姑娘天天来找他,蟹姬说这些天大家好像都很忙,都没人跟她玩了。


“我就很闲?”鬼童丸有些没好气地问她。


“那你很忙吗?”蟹姬抬起头来反问。


鬼童丸向来不喜欢和聒噪的小孩子打交道,啧了一声就当是结束了这个话题。他问蟹姬:“少主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没见到。”蟹姬从善如流地回答,继而端起了一杯花茶向鬼童丸大吐苦水:“我找了少主好多天,海鸣爷爷说少主最近在训练不让我接近他。真奇怪啊,少主什么时候秘密训练连人都不见了呀。”


鬼童丸伸向茶杯的手一顿:“你是说海鸣?大岳丸在海鸣那边?”


“是啊。海鸣爷爷说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加快步伐了……然后……”


蟹姬看着鬼童丸猛地站了起来,骸之锁在他挥手的刹那在他周身窜动起来。蟹姬有些愕然——她从没见过鬼童丸这幅样子。他的周身散发着黑色的妖气,铺天盖地的威压朝她扑过来。


“鬼童丸?”蟹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不安地后退了两步。


“哦,没事的蟹姬。我的目标里可没有你。”她看见鬼童丸的笑容不改,只是那笑阴冷得令她胆寒,带着看破一切的诡异感。进入修罗状态的鬼童丸的双目发蓝,像是两团燃烧着的鬼火,幽幽地在日光下发亮。


“那么告诉我,”他细细地打量着手里的锁链,没有看蟹姬,“大岳丸和海鸣在哪儿?”


“在,在船头……”那威压像是一双扼住她咽喉的手,强迫着她吐露出问题的答案。


但鬼童丸并没有向她问话。


蟹姬的话音还没落,鬼童丸的锁链就像疯了似的朝船头的方向窜去,鬼童丸和骸之锁一同在妖气中没了踪迹。等妖气散去时蟹姬还久久没能反应过来,回过神来的蟹姬暗叫不妙,用蟹钳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瓜:“哎呀!原来久次良说得是真的!这个叫鬼童丸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这下可不好办了……这次就让蟹姬去帮助海鸣爷爷和少主吧!”


蟹姬可没有鬼童丸那样的本事,她取下背着的螺螺锤,跌跌撞撞地跑向船头。


——鬼童丸一早知道海巫都有控制精神的能力,可没想到海鸣竟然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连对自家的少主,这个自己看护了百年的大妖都能下得去手。


按理说依大岳丸的妖力,摆脱海鸣的精神控制本应不是件难事,但大岳丸自幼信任海鸣,这样毫无防备地被治住恐怕一时也难以脱身。该死的,他早该感觉出有问题的,可能真的是因为铃鹿山过于安逸的日子麻痹了他敏感的神经吧。鬼童丸想起来最近连那个总盯着他的久次良也没见着,那个忠诚的榆木脑袋估计也被那海巫蒙在鼓里,受了些牵连。


“我就知道你会来,年轻人。”海鸣站在船头,此时正转过来看着鬼童丸。他的两侧站着大岳丸和久次良,脸上都带着木讷的神色,双目失神。


鬼童丸握紧了手中的锁链,海鸣缓缓地摇着头:“老夫并不想与你一战,因为你不是老夫的对手。”他话音未落,鬼童丸听见身后整齐的踏步声,微微一偏头,发现正是身着重甲的海国士兵将他团团包围。


“老夫赏识你的谋略,只是,你口中的,并不是海国应该走的路。”他捻了捻胡须看向身边恍若傀儡的大岳丸,长叹一声:“少主自幼强大,理智,充满好奇心,是老夫寄予厚望的未来。只是他的那份温情让他止步不前,他的野心还不够大。若是他舍弃了那份温情……也罢,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等到我们踏足京都的海岸,大海自会成就一番新的传说。”


鬼童丸没有妄然出手,眯着眼冷笑一声:“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净化铃鹿山吧,海鸣。你的目的是想占领京都,此举海国进犯是为了迁居!”


海鸣仰天长笑:“不错,你很聪明。老夫实话告诉你,铃鹿山,已经无法拯救了。可若是老夫不这么说,少主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踏上前往平安京的征途呢。”


“真是个疯子。”鬼童丸笑着摇摇头,一道锁链朝着海鸣的方向甩了过去,不料大岳丸竟提着八尺琼勾玉冲过来挡在了海鸣面前,鬼童丸猛地收回锁链。骸之锁打在勾玉剑上发出了“铛”的一声闷响。


“竟然连铃鹿山的少主也算计,你不如自己在铃鹿山称王算了。”鬼童丸骂了一声,堪堪躲过八尺琼勾玉的攻击。在精神控制下的大岳丸的进攻毫无章法,一双血色的眼睛好像是蒙上了一层霾,没有了往日灵动的光彩。


鬼童丸不想攻击大岳丸,但是向来作为狩猎者的恶鬼并不擅长格挡,每次都只能有些狼狈地躲过大岳丸的攻击。海鸣站在船头丝毫未动,毫发无损,甚至还有兴致在鬼童丸面前絮叨:“老夫一早看出你对少主心思不纯,想也知道你不贸然攻击少主。只要让少主杀了你,日后便不会有人再改变海国的步伐……”


“哦?”鬼童丸笑道,“若是我说我一开始是抱着劫船的心思来的呢,若我告诉你我来此的目的是取你们海国少主的头颅呢?”他再度把锁链甩向海鸣,锁链的倒钩擦伤了大岳丸的胳膊。


“你——!”海鸣吹胡子瞪眼睛,不一会儿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他身边的久次良也挡了过来,鬼童丸没留神给鲸骨开了一道,肩头传来一阵疼痛,他咬着牙,也跟着狰狞地笑了起来。


他捂住肩膀猛地往地上一扑翻身躲过背后蟹姬丢来的螺螺锤,那一锤恰好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海鸣的头,海鸣的身躯轰然倒下。


小姑娘还是可爱的。鬼童丸由衷地感慨,或许他可以让大岳丸也……


“啊!——对不起海鸣爷爷——啊啊啊鬼童丸你这个奸细快来和我决一死战……”蟹姬挥舞着一只大钳子张牙舞爪作势就要扑过来,却被揉着头踉跄着步子的大岳丸一把揽住了。


“不,蟹姬,少主命令你停下。”他低头轻柔地安抚着蟹姬,然后抬起头来望向鬼童丸,“鬼童丸不是奸细,这里也是他的故乡。他是我的朋友。”


“我想做少主的夫君。”鬼童丸想蹬鼻子上脸。


“你想都别想!”蟹姬朝他尖叫着,还是一蟹钳敲在了鬼童丸的头上。


6.

在这种地方……真的有祈求姻缘的存在吗?


缘结神偷偷地咽了一口唾沫,抓紧了手中的月下花。姻缘铃不会骗人,既然它指引着她来到这里,就说明此处必定有需要她帮忙牵线的有缘人。


果然人间处处有真情啊,当时的缘结神还在感慨,连修罗鬼道这种鬼地方都能有人向往着美好的情缘,她缘结神必当全力以赴!


只是……这地方也太吓人了吧,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烟的样子……缘结神忽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正要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踩到的竟然是一个长着角的头骨,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到嘴边的高天原脏话都憋了回去。


啊啊,赶紧给这里的祈愿者牵完线就走吧。


月下花堂堂一个法杖也只能憋屈地给她当拐杖使了。她可不想再踩到些什么鬼怪遗体了。


她在修罗鬼道走了七天七夜,没有见到一个活物。


第八天,她终于见到了祈愿者本人。


鬼童丸远远就看见缘结神了,她的周身闪着的光在修罗鬼道可是的十分耀眼呢。


他感到不悦,连老师最后都变成同那些人一样的腐肉,这个家伙凭什么就能保持人形?看样子,这个人类模样的家伙也不是什么“人类”了。


他靠近了些本想下杀手,突然发现面前这位就是幼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缘结神。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啊,鬼童丸感到有趣。想到当年缘结神给他的两个选择,他应该感慨真不愧是神明吗?连他最终只能沦落修罗鬼道的结局都已经预见了。


老师信仰的神明不过也就是这幅模样。他讽刺地笑着,抚上脖颈上的红绳,上前赶跑了神明周围的几只天邪鬼。


缘结神不记得他,他便扮演起了信徒的角色,毕竟这个家伙实在弱得可以,而且他暂时也没有弑神的兴趣,除了杀戮以外能玩些其他的游戏也不错,反正他也随时可以取她性命。


鬼童丸是狩猎者,把猎物玩弄到失去兴趣再杀死是狩猎者普遍的恶趣味。


不过既然缘结神暂时还有利用的价值,姑且留她一命也不成问题。


缘结神答应帮他寻找解咒的方法,鬼童丸答应她先送她离开修罗鬼道,一鬼一神一先一后地走在荒无人烟的杀戮乐园中。鬼童丸偶尔会讲起他杀戮的经过,他很享受缘结神脸上惊骇的表情。


缘结神总是想岔开话题,但总以失败告终,毕竟鬼童丸对她口中的爱情故事毫无兴趣。反正爱情这种事情又不会轮到他。


但缘结神说:“你既然带着我神社的红线,我就不希望你内心全部的情感都已被切断。”


这话可算是戳到鬼童丸的痛处了,既然他最亲的老师都选择把他下放到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来了,那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人对他抱有憎恶与惊骇以外的情感?


“多事。”他懒得和缘结神多言,可神明就是喜欢跟他对着干,偏要继续喋喋不休下去。


“我能看见的还有两条红线啦。有一条虽然颜色淡了些,但还不至于消失。还有一条,延伸出去很远呢……”


缘结神突然停下脚步朝空中一抓,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着些什么。半天才放下手来,却发现鬼童丸早就走远了,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赶上。


“那,那个,鬼童丸啊,你出过海吗?”


“没。”


“那就奇怪了……姻缘线不会出错……可是怎么会连到铃鹿山那么远的地方呢……”缘结神纠结地抓抓脑袋,没注意到这些喃喃自语全都一字不落地落在了前方修罗鬼的耳朵里。临走前她还神秘兮兮特别叮嘱了他一句:“有机会一定要出海看看啊!你的有缘人还在远方等着你诶!”


鬼童丸没想搭理她,可心里早已经把去铃鹿山的事提上了日程——再怎么说这也是牵制了他整个童年的地方,要是能去看看也不错。


于是他勾起笑容,察觉到缘结神已经想跟他永别了,还好心提醒了她一声:“再会,收破烂的神,我们一定会再会的。”


缘结神骂骂咧咧地走了。


“铃鹿山……”


他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神秘的地点,还有紧跟在这个地点后他偶尔还挂在心上的名字:


“铃鹿山,大岳丸……”


7.

——不知道是月光入酒,还是酒撒了月光。


“醒了?”大岳丸坐在床头笑着看他。他没穿平时的甲胄,而是穿了一件绣着金色勾玉和海浪的浴衣,宽松的衣领一直敞开到胸口,露出胸前的骨刺来。


“梦见什么了?我听见你喊我名字了。”


“不过是过去的事,我早就知道我们会在一起了。”


“哦?是不是有一个神神叨叨的小姑娘同你讲了些什么?”


这可真是让他有些意外了。鬼童丸从床上坐了起来:“那收破烂的神也来找过你了?”


“原来是收破烂的神吗?”大岳丸若有所思地偏着头,“她说智勇双全的她在修罗鬼道打败了一只恶鬼,那恶鬼还不停向她求饶并请求她为他指点姻缘,所以她特意来找我叫我留意一下。所以你那时候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


真有你的,缘结神,你下次不会活着离开我的视线了。鬼童丸不屑地嗤笑一声:“那神不过是个说书的骗子,除了我们会在一起这件事,我看她也没讲过几句真话。”


“不给我一个早安吻吗?”鬼童丸继而朝大岳丸张开双臂。


“真拿你没办法啊,明明天还没亮。”大岳丸哼哼着凑过去在鬼童丸眉心落下一个吻。


大岳丸和鬼童丸劝下海鸣同意大岳丸的计划化了两天时间。老者偏执地认为征服彼岸才是创造传说的绝佳选择,大岳丸和鬼童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细说了数种侵略京都的弊端和同京都结盟的利处。海鸣最终在“以后的海国将能生活在更广阔的一片海域”这句话中软了耳根子,同意了大岳丸的决定。


“按理来说,海鸣应当是铃鹿山的叛徒啊。”鬼童丸事后揶揄他,“按照铃鹿山的规矩难道不应该就地处决?”


“贺茂忠行。”大岳丸就说了一个名字。鬼童丸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这次去京都能见到老师吗?”大岳丸问他。


“不知道。他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鬼童丸的声音似乎有些闷,大岳丸安慰性地捏了捏他的手:“我想老师一定已经原谅你了。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再见面才好啊。”


“怎么?就那么想见家长了?”鬼童丸忽地来了兴致冲他一阵挤眉弄眼,大岳丸全当没看见。


“喝酒吗?我带了一些铃鹿山酿的酒,保证比京都的要烈。”


大岳丸没穿鞋,踩在木制的夹板上会有轻轻的“咔吱”声。


两人一言不发地坐在船头,鬼童丸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无心道:“今晚的月色挺好。”


“是啊。”大岳丸款款端起酒碗,鬼童丸闻声朝他那儿瞥去一眼:他没戴护腕,盈盈可握的手腕和指节分明的手说不上来地耐看。他手中的酒碗里漾着涟漪,月色映照在酒中像是碎银,像是不夜城中万家的灯火。


鬼童丸曾经以为只有杀戮才能填满自己心中的空虚,那作恶的快意像是罂粟般的迷梦,短暂却强烈,但梦醒之后只有他独自站在原地,他的心依旧是空虚的。


杀光鬼域中的鬼后他曾去京都附近转悠过,看着零星的灯光镶嵌在无边夜色里,他也想过,这万家灯火中,是否会有一盏也为他所留?


他真的有些嫉妒大岳丸了,他可以那么轻松地告诉来者:“这里是故乡。”


鬼童丸没有父母,没有故乡,唯一的老师也离他远去,只有杀戮常伴他身旁。他的父亲是个修罗鬼,爱上了一个人类女性。他不知道自己也是不是有爱这种东西。是老师教会他怎样去爱一个人,自贺茂忠行愿意以父亲的身份待他,他就越发贪恋被爱着的感觉。


只是那样多人在他眼中都是腐肉的模样,那些只愿相信心中所想的弱肉只会令他作呕。


大岳丸和他见过的所有人或妖都不一样,他温柔、强大,笑起来像是春日的太阳一般温和——虽然也有凶的时候,不过那也是另一种可爱嘛。大岳丸说:想要摆脱过去的人都是弱者。鬼童丸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和大岳丸会相爱,或许,只是因为相似的灵魂总会互相靠近,仅此而已。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大岳丸凑过去伸出手在鬼童丸眼前晃了一下,鬼童丸眨眨眼睛回过神来。大岳丸离得他很近,近到他不自觉地动弹了一下,脚边的酒碗翻了,饱含着月光的酒液撒在了夹板上,像是滚了一地的星星。


“我想吻你了。”


鬼童丸这样轻声对他说,却不容他拒绝,直接贴上了他的唇瓣。


“离京都还有多远?”


“不到一天的日程。”


“愿意留在铃鹿山吗?”


“难道做少主的夫君吗?”


看到大岳丸脸色一变的鬼童丸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原来敞怀大笑本身也是这么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


“我的少主在铃鹿山,我还能去哪里呢。”


Fin.


*啊啊啊拖了这么久我终于写完了啊啊啊

*写到后面有些放飞自我见谅orz

*初心就是想要改变原来的结局吧,我想看童童救鱼丸一回,遗憾的是没写出想要的感觉【我还会继续努力提升der!】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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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诌宋菀

因为喜欢没有跑掉,
所以选择坚持下去。


今天的余诌宋菀换文风成功了吗?
没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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